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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璟帆这一通闹腾,所有人晚饭都没吃上什么。
老夫人便吩咐厨房去熬点海鲜粥,一家人先去小客厅坐着,吃些水果甜点开开胃。
傅文琦捧了一小碗水果沙拉,递给俞芷衿。
她捏着细嗓子:“大嫂,你请吃这个。”
身为傅璟帆的双胞胎妹妹,傅文琦却长得和哥哥一点也不像。
确切说,她长得都不太像傅家人。
傅家人五官立体,骨相精致。
傅文琦的五官却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,长得颇有点天马行空。
她没有自己哥哥那么受宠,也没有司臻骊的女儿长得漂亮,性格一直相对有些阴郁。
但她毕竟也是傅家的孩子,在这里,天然就比俞芷衿这个外人更有优势。
她讨好善意的举动,俞芷衿,不可能不领情。
俞芷衿微笑,接过了沙拉。
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,五彩缤纷的水果切出球形,淋了糖浆和甜沙拉酱,散发出蜂蜜般的芬芳。
“谢谢文琦,”俞芷衿先甜甜夸了一句,“你真是又可爱又懂礼貌,不过——”
她话锋一转,“我们大家族的小朋友,一定要知道,桌上的任何东西,都要长辈先动,我们才能吃。”
她把水果沙拉转手就递给了身边的傅老夫人,“所以这碗水果,必须要奶奶先吃,大嫂才可以吃,懂吗?”
傅文琦橄榄色的脸,突然就白了。
俞芷衿像是没看到,只对傅老夫人恭敬道:“奶奶,这是文琦给你的。”
“奶……”傅文琦似乎想说什么。
“我们文琦真乖!”傅老夫人已经捧住了水晶碗,“你大嫂也教得很好,不过我们是一家人,不用那么客气,大家都快吃吧。”
说完,她就用精巧的水果叉,从碗里叉了一个芒果球,递到了嘴里。
哐嘡!
下一秒,水晶碗摔在了地上,里面的水果砸得满地都是。
傅老夫人捂住了嘴,弯腰猛咳:“唔唔……咳咳咳……咳咳!”
“奶奶!奶奶你怎么了?呛了吗?”俞芷衿连忙去拍傅老夫人的背。
顺带拿了一杯水,“奶奶你别急,先喝口水。”
“妈!叫医生……”殷姗也慌了。
傅文琦脸白如纸,双手拘谨地缩起来,步步后退。
傅老夫人眼泪狂流,狼狈不堪,连喝了三大口水,才终于缓了过来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文琦,你……”她指指傅文琦,又指指地上,“你放了什么?”
傅文琦吓得直摇头:“不、不知道、我不知道……”
俞芷衿怔了片刻,当即弯下腰去,拿起地上一只西瓜球,就要往嘴里塞。
“别吃!”傅老夫人一巴掌打落了俞芷衿手里的水果。
“这里面有芥末!”
“芥末?”俞芷衿惊愕。
是了,芥末。
她当然知道里面有芥末。
前世吃完晚饭,傅文琦就端了这一碗沙拉给她,里面放了致死量的芥末。
俞芷衿还当她在释放善意,欣然接受。
但只吃了一口,就摔了碗,呛到差点窒息。
然后,殷姗就给傅文琦辩解,说一定是厨房放错了料。
傅老夫人骂了傅文琦几句,就让厨房去查,说是查出来要重罚。
当然,这事情最后是不了了之了。
说到底,还是她人微言轻……
……
俞芷衿今天也不是要故意坑傅老夫人。
但她确实想知道,殷姗如果还拿出厨房那一套说辞,这事儿能不能就这样算了。
“芥末……厨房真是,做事越来越夸张了,沙拉酱和芥末都分不清吗?”殷姗显然没俞芷衿记忆中那么有底气。
“厨房?”
傅老夫人扔了手里的纸巾,眼睛鼻子通红,“我看厨房没那么大的胆子。”
“这不是胆子,就是可能放错了,”殷姗笑得勉强,“文琦她……她也没那个胆子啊。”
“哼,”傅老夫人眼神很冷,“她是没胆子端给我,但有胆子端给别人。”
“奶奶、我没……”傅文琦绞着手指,开始落眼泪。
“别给我装可怜,”傅老夫人严肃,“今天下午我才说过,谁敢对你大嫂动什么小心思,司阿姨就是他们的样板,结果你和你哥,今晚上就来踩我的底线!”
“殷姗!你是当妈的,你说,是直接罚文琦,还是你来替她受罚?”
“妈!”殷姗震惊。
老夫人是要她们母女也去跪香吗?
“算了,”没等殷姗求情或者辩解,傅老夫人已经做出了决定,“文琦也要九岁了,该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。去领一支黄金琦楠吧。”
一支黄金琦楠,要跪半个小时。
殷姗急了:“妈,文琦只是调皮了一点,她还小,不是故意的,又是初犯,就不能说服教育吗?”
“正因为她小,又是初犯,所以才只罚她黄金琦楠!”傅老夫人平时看起来和蔼慈祥,但能狠的时候也半点不心软。
俞芷衿在一旁默默不做声。
……孩子还小,也不是万能的。
这世上,总有些地方,年龄的豁免权会失效。
“可是小孩子手那么嫩,会烫伤留疤的。”殷姗抽泣。
傅老夫人沉着脸:“你再多说两句,就和她一起去跪。”
不烫伤,叫跪香吗?
而且那么多人跪过,也没见谁留了疤。
殷姗于是不再说话,牵了女儿,母女俩哭哭啼啼就要走。
“殷夫人。”俞芷衿突然叫住了她。
殷姗停住,回身,眼神里带着一丝期望。
俞芷衿,是要替她求情吗?
也是,她今天第一天来傅家,就惹了这么多人,怎么也该留一两个示好。
否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?
俞芷衿拿出了先前殷姗送她的首饰盒,放到了桌上。
“很感谢殷夫人送我的礼物,但它太贵重了,我实在担不起。”
“哪里贵重了?”殷姗觉得荒唐极了。
俞芷衿什么意思?
还嫌她和她的孩子今晚上不够狼狈?
俞芷衿笑笑:“再说了,我今晚上已经收了璟帆和文琦这么大的见面礼,不好意思再要你别的东西。”
她是真的笑了。
看殷姗的表情,是以为她要给傅文琦求情?
对不起,真是让她失望了。
重活一世,她不喜欢圣光普照,就喜欢落井下石。
《都死了,渣夫才知道我是他白月光后续+完结》精彩片段
傅璟帆这一通闹腾,所有人晚饭都没吃上什么。
老夫人便吩咐厨房去熬点海鲜粥,一家人先去小客厅坐着,吃些水果甜点开开胃。
傅文琦捧了一小碗水果沙拉,递给俞芷衿。
她捏着细嗓子:“大嫂,你请吃这个。”
身为傅璟帆的双胞胎妹妹,傅文琦却长得和哥哥一点也不像。
确切说,她长得都不太像傅家人。
傅家人五官立体,骨相精致。
傅文琦的五官却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,长得颇有点天马行空。
她没有自己哥哥那么受宠,也没有司臻骊的女儿长得漂亮,性格一直相对有些阴郁。
但她毕竟也是傅家的孩子,在这里,天然就比俞芷衿这个外人更有优势。
她讨好善意的举动,俞芷衿,不可能不领情。
俞芷衿微笑,接过了沙拉。
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,五彩缤纷的水果切出球形,淋了糖浆和甜沙拉酱,散发出蜂蜜般的芬芳。
“谢谢文琦,”俞芷衿先甜甜夸了一句,“你真是又可爱又懂礼貌,不过——”
她话锋一转,“我们大家族的小朋友,一定要知道,桌上的任何东西,都要长辈先动,我们才能吃。”
她把水果沙拉转手就递给了身边的傅老夫人,“所以这碗水果,必须要奶奶先吃,大嫂才可以吃,懂吗?”
傅文琦橄榄色的脸,突然就白了。
俞芷衿像是没看到,只对傅老夫人恭敬道:“奶奶,这是文琦给你的。”
“奶……”傅文琦似乎想说什么。
“我们文琦真乖!”傅老夫人已经捧住了水晶碗,“你大嫂也教得很好,不过我们是一家人,不用那么客气,大家都快吃吧。”
说完,她就用精巧的水果叉,从碗里叉了一个芒果球,递到了嘴里。
哐嘡!
下一秒,水晶碗摔在了地上,里面的水果砸得满地都是。
傅老夫人捂住了嘴,弯腰猛咳:“唔唔……咳咳咳……咳咳!”
“奶奶!奶奶你怎么了?呛了吗?”俞芷衿连忙去拍傅老夫人的背。
顺带拿了一杯水,“奶奶你别急,先喝口水。”
“妈!叫医生……”殷姗也慌了。
傅文琦脸白如纸,双手拘谨地缩起来,步步后退。
傅老夫人眼泪狂流,狼狈不堪,连喝了三大口水,才终于缓了过来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文琦,你……”她指指傅文琦,又指指地上,“你放了什么?”
傅文琦吓得直摇头:“不、不知道、我不知道……”
俞芷衿怔了片刻,当即弯下腰去,拿起地上一只西瓜球,就要往嘴里塞。
“别吃!”傅老夫人一巴掌打落了俞芷衿手里的水果。
“这里面有芥末!”
“芥末?”俞芷衿惊愕。
是了,芥末。
她当然知道里面有芥末。
前世吃完晚饭,傅文琦就端了这一碗沙拉给她,里面放了致死量的芥末。
俞芷衿还当她在释放善意,欣然接受。
但只吃了一口,就摔了碗,呛到差点窒息。
然后,殷姗就给傅文琦辩解,说一定是厨房放错了料。
傅老夫人骂了傅文琦几句,就让厨房去查,说是查出来要重罚。
当然,这事情最后是不了了之了。
说到底,还是她人微言轻……
……
俞芷衿今天也不是要故意坑傅老夫人。
但她确实想知道,殷姗如果还拿出厨房那一套说辞,这事儿能不能就这样算了。
“芥末……厨房真是,做事越来越夸张了,沙拉酱和芥末都分不清吗?”殷姗显然没俞芷衿记忆中那么有底气。
“厨房?”
傅老夫人扔了手里的纸巾,眼睛鼻子通红,“我看厨房没那么大的胆子。”
“这不是胆子,就是可能放错了,”殷姗笑得勉强,“文琦她……她也没那个胆子啊。”
“哼,”傅老夫人眼神很冷,“她是没胆子端给我,但有胆子端给别人。”
“奶奶、我没……”傅文琦绞着手指,开始落眼泪。
“别给我装可怜,”傅老夫人严肃,“今天下午我才说过,谁敢对你大嫂动什么小心思,司阿姨就是他们的样板,结果你和你哥,今晚上就来踩我的底线!”
“殷姗!你是当妈的,你说,是直接罚文琦,还是你来替她受罚?”
“妈!”殷姗震惊。
老夫人是要她们母女也去跪香吗?
“算了,”没等殷姗求情或者辩解,傅老夫人已经做出了决定,“文琦也要九岁了,该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。去领一支黄金琦楠吧。”
一支黄金琦楠,要跪半个小时。
殷姗急了:“妈,文琦只是调皮了一点,她还小,不是故意的,又是初犯,就不能说服教育吗?”
“正因为她小,又是初犯,所以才只罚她黄金琦楠!”傅老夫人平时看起来和蔼慈祥,但能狠的时候也半点不心软。
俞芷衿在一旁默默不做声。
……孩子还小,也不是万能的。
这世上,总有些地方,年龄的豁免权会失效。
“可是小孩子手那么嫩,会烫伤留疤的。”殷姗抽泣。
傅老夫人沉着脸:“你再多说两句,就和她一起去跪。”
不烫伤,叫跪香吗?
而且那么多人跪过,也没见谁留了疤。
殷姗于是不再说话,牵了女儿,母女俩哭哭啼啼就要走。
“殷夫人。”俞芷衿突然叫住了她。
殷姗停住,回身,眼神里带着一丝期望。
俞芷衿,是要替她求情吗?
也是,她今天第一天来傅家,就惹了这么多人,怎么也该留一两个示好。
否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?
俞芷衿拿出了先前殷姗送她的首饰盒,放到了桌上。
“很感谢殷夫人送我的礼物,但它太贵重了,我实在担不起。”
“哪里贵重了?”殷姗觉得荒唐极了。
俞芷衿什么意思?
还嫌她和她的孩子今晚上不够狼狈?
俞芷衿笑笑:“再说了,我今晚上已经收了璟帆和文琦这么大的见面礼,不好意思再要你别的东西。”
她是真的笑了。
看殷姗的表情,是以为她要给傅文琦求情?
对不起,真是让她失望了。
重活一世,她不喜欢圣光普照,就喜欢落井下石。
司臻骊点头:“好,我马上去请宋医生来……”
傅予蜃脚步一顿,回头,寒气逼人:“都给我滚!”
热络的人群霎时一静。
在所有人的目送之下,傅予蜃抱着俞芷衿,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,上楼了。
……
浴缸里汩汩地放着蒸腾的热水。
傅予蜃抱着俞芷衿,低头看着水位线翻滚着一点点升起来。
他沉寂的可怕,眼里像生了两口寒潭,比秋夜的池塘还要深和冷。
“自己能洗?”水自动停了,他问,嗓子像被刀刮过一样的哑。
滚热的水蒸气触到俞芷衿的皮肤,她不觉打了个颤。
“能……”
傅予蜃把手里的毯子一抖。
俞芷衿猝不及防,连人带衣直接落到了浴缸里。
水溅出来,溢了一地。
她身上湿冷的衣衫立刻被温水浸透。
突兀地温度对冲,让身体里的寒气从脚心蹿到了头顶,炸烟花般的消弭掉了。
俞芷衿周身因寒冷而绷紧的神经,渐渐放松下来。
傅予蜃却扔下她就走人。
他来到衣帽间,脱掉身上的衣服,胡乱扔了一地,随意披了一件睡袍,头发也不擦,便来到了书房。
他给方嘉誉打了个电话:“我这边有人落水了……老宅……呛了水,对,你看带什么药过来,检查一下。”
顿了一下,他又道:“是女人……最好有点中医的办法。”
挂了电话,他又给崇明发去短信:查一下,俞芷衿会不会游泳。
然后,他就有些放空的坐在了椅子里。
事情过去了。
傅予蜃竟然有种透支了身体和精神的倦怠。
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,却在停留的时候,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在哪里。
“已经够了。”傅予蜃闭上眼,头仰向后方。
今晚上已经够了。
他不能再做任何出格的、超出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。
他试图回想从听到傅老夫人叫喊开始,自己的想法、行为以及脑子里的那些跳出来的声音。
很混乱,很难重新整理、理清,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露台上,怎么翻跳下去。
他只记得自己砸在水上时有些痛,压力卷着水灌过来时的声音……
其他的……乱七八糟的东西,像是有人拿着一块橡皮擦,迅速地把它们都擦掉。
只留下漆黑板子上一片狼藉的凌乱。
竭力之后的平静,让他整个人有种难以形容的空洞。
这种空洞可能需要做点什么才能填满……
脑海里渐渐出现一个女人浑身湿透的身影。
“已经够了。”
傅予蜃勒令自己,已经,够了!
再睁开眼,里面的纷扰和繁乱渐渐沉淀,最后被死死捂在了眸底。
精神上、身体上的异常反应,彻底被镇压。
手机上跳出一条新消息。
崇明:傅少,问过顾家老佣人,俞芷衿不会游泳,小时候被淹过,很怕水。
傅予蜃划掉了信息。
心情莫名轻松了几分。
……
对不起大嫂,我们又不知道你不会游泳,和你开个玩笑,你怎么就掉下去了啊?
前世,傅文琦尖细却阴阳的道歉声,还回荡在俞芷衿的耳边。
那是有一次,她坐在池塘边发呆,傅璟帆和傅文琦从后面悄悄过来,恶作剧般的把她推了下去。
俞芷衿不会游泳,九死一生地爬了上来,他们兄妹俩却大笑着跑开。
她找殷姗评理,殷姗让儿女赔不是,傅璟帆不肯说,傅文琦于是说了刚刚那句话。
俞芷衿不接受这所谓的道歉,要求他们必须受到惩罚。殷姗却都说她心胸狭窄,一个成年人还和小孩子计较。
孟炬煊想骂,但不敢。
傅予蜃眼神在他身边扫了扫:“又换女人了?”
“啊?哦,朋友,朋友而已。”孟炬煊随手搂了搂身边的女人。
他女人换太快,只能以朋友相称。
傅予蜃也觉得稀奇。
孟炬煊女人多得像他的头发一样浓密,隔三差五都在更新,交替时常有重合并存的现象。
但她们从不争风吃醋,也不算计排挤,甚至可以在他生日时齐聚一堂为他捧蛋糕唱歌。
能把整个京城的捞女井然有序地汇聚到身边。
这烂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。
“我记得,你说过,你记得你这些朋友……每个人的名字和喜好,打扮风格,还有……用过的香水?”傅予蜃问。
“啊对。”孟炬煊有点懵,傅予蜃怎么突然关心起了他的女人们?
傅予蜃身子微微前倾:“那如果你在其他地方,突然闻到了和她们谁身上类似的香水味,会想到她吗?”
孟炬煊想也不想就摇头:“不会啊,那多累。”
他是记性好,又不是心好。
傅予蜃继续问,没头没脑的:“你会梦到她们吗?”
“哈?”孟炬煊不解,“梦到谁?我从来不做梦。”
傅予蜃没有理会他,他更像是自言自语:“或者,有时候明明是一个人独处,会好像听到她在说话……好像你有很多关于她的记忆,但仔细回想,又什么都没有。明明,你对她不该有任何感觉,但有时候,情绪会来得莫名其妙……”
孟炬煊半张着嘴,逐渐惶恐。
他感觉自己进入了全然陌生的领域,明明傅予蜃在问他擅长的话题,可是他一个也答不上来。
“不是,蜃哥,你、你这是遇到谁了?”
“没有谁。”傅予蜃冷了脸,重新靠回了沙发里。
孟炬煊挠了挠脸,先悄咪咪构想了一下自己的墓志铭,这才麻着胆子开口:
“那个,蜃哥,如果……一个男人,梦到一个女人,还总、闻到类似的香味就想起她,又有莫名其妙的情绪,那、那、那可能……”
他说不下去了。
傅予蜃看他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死人。
“咳!”孟炬煊干咳一声,岔开话题挽救生命,“说起来,家里本来今天派我去参加个重要宴会,就为了给蜃哥你看货,我都推了。”
“你?”傅予蜃嘲笑。
孟家三个儿子,最小的这个就是生下来败家还业债的。
会有什么重要的宴会让他去?
孟炬煊面子上有点挂不住,只能强行挽尊:
“蜃哥,你知道顾家吗?就是招了上门女婿的那个。听说上门女婿在外面养小三生孩子,现在还卷款而逃,另开炉灶,挖空了顾氏所有的元老骨干,搞得顾氏都要破产了。顾家老爷子没办法了,只能把外孙女嫁了,让她来继承家业。”
傅予蜃翻转着手指上的骰子,似在研究上面的点数。
几秒后,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:
“嫁谁了?”
孟炬煊:“嫁谁不重要,毕竟顾家那情况,京城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?”
傅予蜃笑了一声。
确实,傅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家。
孟炬煊从这声嘲讽又短暂的嗤笑里,听出了傅予蜃的兴趣。
他立刻献宝似的继续八卦:“我听说,顾家随便找了个好拿捏的男人,可能都不是京城的,就让他家女儿嫁了……”
“顾家吃了上门女婿的亏,还要找上门女婿?”傅予蜃打断了他。
“那哪儿能啊!”孟炬煊语气夸张,
“现在就两种说法,一说顾家为了挽回自家的生意,把女儿送给了某个京圈大佬,这大佬年纪大了,家里还有妻室,就玩她个新鲜。所以今天这个所谓的回门宴,对方是不可能露面的。”
“你知道骗我的代价,”傅予蜃眸底是看不清的墨雾,像一只躲在阴影里的暗兽,“我会去查……到时候,希望你像你标榜得这么诚实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转身就走。
俞芷衿低下头,心里还没盘升起其他念头。
就听到有节律的脚步声又去而复返。
一件衣服从天而降,连同充满男性力量的气息,将她连头都罩得严严实实。
她听到傅予蜃几乎咬牙切齿地声音:“穿上!”
扯下那件绸黑色的外套,俞芷衿看看傅予蜃远去的背影,又低头看看自己。
这才发现婚纱的后背大约是裂开了,身前早就松垮垮地半掉不掉,但凡她不小心站起来,整件婚纱就会坠地……
届时,可就真尴尬了。
“芷衿,芷衿你怎么坐这里?”
因为不放心,外公和妈妈还是追出来了。
一同来的,还有傅老夫人。
俞芷衿连忙裹紧了宽大的外套:“我刚刚婚纱坏了,差点垮掉。”
“傅予蜃呢?”顾老爷子面色不虞。
“还用说?肯定是给芷衿叫人去了。”傅老夫人嘴比脑子还快,“这孩子,钢铁直男什么都不懂,也不知道找哪儿去了,幸好还把衣服给芷衿披着,来来来,我们先走,别管他了……”
俞芷衿:“……”
上辈子怎么没发现,傅老夫人活得这么累。
在总统套房里换好衣服,俞芷衿走出来,就见傅老夫人花开两朵,和外公妈妈聊得和乐融融。
“芷衿啊,你和傅予蜃的事,怎么不和我们明说呢?”顾汣芸脸上带着笑,“妈妈和外公又不是老古董,不会骂你的。”
“嗯,”顾老爷子点头,“还是你傅奶奶办事周到,要是由着你们年轻人胡来,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。”
傅老夫人干咳两声,不敢看俞芷衿的眼睛:“芷衿啊,奶奶、奶奶没有遵守约定,把你和予蜃的事都说了,你、你不会怪奶奶吧?”
不用猜,俞芷衿也知道傅老夫人编了些什么有的没的。
她坐下来,看着傅老夫人躲闪的眼神,语气温和:“奶奶都是为了我好,我一个做晚辈的,感激都来不及,怎么会怪你呢?”
“真的?”傅老夫人转忧为喜。害怕俞芷衿赖账的那颗心,总算落地了。
“真的。”
俞芷衿握住傅老夫人的手,温柔又坚定地宽慰她:“奶奶,从现在开始,我就是你的孙媳妇儿。”
愿赌服输。
如果今天傅予蜃没来婚礼,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嫁。
但既然他来了,那她也会遵守和傅老夫人的约定。
人生的命数,或许就像一栋房子,地基与栋梁不可动摇;又或许像一场旅程,该走的路,一条也少不了。
但房内的格局,路上的风景,却该由她自己来谱写。
傅家,逃不了,则安之。
但是,呵……她要是安了,有些人,就要不安了……
本来还想留点善良,祭奠过去的自己。
现在看来,该她收的债,一笔也少不了!
……
傅家。
俞芷衿站在熟悉的起居室里,看着眼前华贵奢靡却丝毫没有人气的陈设,缓缓闭上了眼。
这场婚结得仓促,傅家压根没时间准备新房,只能让俞芷衿直接住入傅予蜃的房间。
然而这里,这栋宅子,这套房间……早已经承载了她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。
须臾,她睁开了眼,眸子里只有令人畏惧的冷意。
果然,该来的事情总该来的!
起居室的右边,是傅予蜃的卧室,里面原本黑灰色系的寝具,如今已经换成了喜庆的大红。
俞芷衿走进去,在床下的边沿摸了摸,摸出了一根棒球棍。
想起前世的时候,她有一次被人陷害,惹到了傅予蜃,他直接从床下抽出这根棍子,朝她挥过来。
棍子从她的耳边擦过,打裂了黑檀的床头,声响震得她耳鸣了三天才缓解。
……
俞芷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棍子,提着它走出了房间。
走到离老夫人房间最近的走廊处,俞芷衿抡起棍子,朝着墙上的火警报警器,重重地敲下去。
滋啦——
尖锐刺耳的报警声,霎时急促的回荡在这座庞大的宅子。
“是火警铃!”
“发生什么了!”
“哪里着火了?”
闭得紧紧的房间门,一扇一扇打开。
佣人和主人们,都纷纷涌了出来。
傅老夫人也在贴身女佣的搀扶下,急匆匆赶来。
“怎么了怎么了?”
俞芷衿手里的棍子一扔,朝傅老夫人扑过去:“奶奶!奶奶不好了!家里进贼了!”
“进贼?怎么可能?”傅老夫人惊诧。
俞芷衿抓着她:“我带过来的行李,明明让佣人给我放到房间里,现在一件也没有了,全都被偷了,奶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!”
“做主做主,”傅老夫人随口安抚,“不过说起来,我们傅家怎么可能进贼呢?搞不好只是放错地方了……”
俞芷衿自嘲的冷笑一声:“不是进贼,那就是有人欺负我新进门,人生地不熟,要给我个下马威。今天是我的行李放错,明天就是我这个人犯错……算了,行李我不要了,这傅家少奶奶,我当不起!”
“哎呀芷衿,瞧你说的什么!”
傅老夫人没料到俞芷衿会说出这种话,不过丢了几件行李,居然就要威胁不做傅家媳妇儿。
行李可能只是还没送上来,也有可能送上来俞芷衿自己没瞧见。
退一万步真丢了,又有什么大不了?
都嫁入傅家了,还有什么是买不到的?
傅老夫人心里觉得俞芷衿有点小题大作,还有些不稳重了。
但又不敢表露出来,只能拍拍她的手:“别急别急,奶奶马上让人给你找去!啊?”
她正要吩咐佣人,却看到俞芷衿突然指向一处,喝道:
“你!站住!”
站在外围的一位女佣,原本已经要离开,闻言下意识停住了脚步。
俞芷衿立刻快步上前:“对,说的就是你!你跑什么跑?我的行李是不是就你偷了?”
“我没有啊少奶奶,”女佣慌忙摆手,“我、我是见少奶奶您着急,老夫人又说要给您找,所以才动的。”
俞芷衿呵了一声:“奶奶还没吩咐呢,所有人都没动,就你动了。你说你没问题?好,我问你,我进傅家这半小时你都在哪里?做了什么?我让监控室把你的行踪全部调出来!要是你对不上,我就马上报警!”
噗通一声。
女佣跪下了。
“少奶奶,少奶奶我、我……”
俞芷衿眼泛冷光:“你什么你,你是承认是你偷的了?”
“我没有偷,我没有偷,”女佣拼命摆头,“我只是把少奶奶的行李放、放到了别处……”
她声音越来越小。
俞芷衿挑了一下眉:“放到别处,是打算等风声过去再转移赃物?”
“不是不是!”
“那是什么!”俞芷衿厉声问。
她揪住女佣衣领,把她一提,“放去了哪里?带路!”
女佣浑身发抖,不敢动。
俞芷衿回身挽住傅老夫人,又急又委屈:“奶奶,你看,我连一个佣人都拿不住……”
“少奶奶让你带路!”
傅老夫人没料到,非但有人把俞芷衿行李拿走了,看起来还真是别有用心。
她发起威来,“不会走路?不会走腿就别要了!”
女佣哭起来,但还是窝在地上不起身。
傅老夫人也不再和她废话,转头吩咐:“去通知监控室……”
“老夫人,我先前好像看到,阿丽拖着几个行李箱去了地下室的杂物间,不知道是不是少奶奶的东西。”人群里,站出了另一个女佣,声音清脆的指控。
俞芷衿看了她一眼。
她马上识趣地对俞芷衿鞠躬:“少奶奶,我叫阿琴,我带您过去。”
……
傅家的地下室有不少杂物间,都分门别类的放着不同东西。
阿琴带着大家来到其中一间,推开门……
入目所见的景象,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!
有点好笑,前世他还知道叫一声嫂子。
不过这样也好,证明在傅予蜃的圈子里,现在应该众所皆知,他们不过是合约夫妻。
“这位是邓医生,精通中医。听说俞小姐受了寒,所以来给俞小姐把把脉。”方嘉誉介绍他身边戴着眼镜面相文雅的年轻男子。
邓卓?
俞芷衿眼底掠过意味不明的神色,目光却看向了站在窗前的傅予蜃。
如果傅予蜃也是重生的话。
那么,有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……
他绝对不会允许邓卓出现在傅家!
因为,邓卓……
他是俞芷衿前一世,赫赫有名的……野男人之一。
……
“俞小姐,你坐下,我给你看一下。”
邓卓说话温和轻细,像一味性温气平的中草药,很容易就让人放下戒备。
俞芷衿坐到他对面,自然而然伸出了手。
邓卓的手指搭上她的脉。
起居室里一时安静。
俞芷衿不由得看向傅予蜃,恰好看到他回过头,目光好像落在邓卓的手指与她的腕上。
可能是心理作用,俞芷衿总觉得他眼神阴冷。
前世,在她这只皓白的手腕上,有过一道醒目的疤痕……
片刻,邓卓抬起手指。
“另一只。”他说。
这一次,俞芷衿明显地看到傅予蜃眉头皱了一下。
但她顶着加快的心跳,换了一只手过去。
放轻松……她宽慰自己。
邓卓只是做医者的本分,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,之前毫无瓜葛。
傅予蜃天生看谁都不顺眼,皱皱眉实在很正常。
再说了,前世,他就真的有她和邓卓私通的证据吗?
因为前世,他们之间,也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啊!
如果说邓卓真的做了什么,也不过是出于怜悯,曾对她伸出过一点援手而已。
那点怜悯就差点要了他的命。
他只是一个不慎被卷入她命运漩涡的可怜人。
而现在,他的医馆还没有被迫关闭,他还没有成为傅家内斗的牺牲品,一切不幸都没有发生……
俞芷衿,也绝不会允许它发生。
“俞小姐身体底子还不错,稍微受了点寒,吃几幅药就可以了。”邓卓轻言细语道,“我回去开好药,会让人送过来,看俞小姐是这边自己熬,还是我那边就熬好?”
俞芷衿还没回答,傅予蜃冷冷地声音就传过来:“她自己熬。”
俞芷衿抬眸,对傅予蜃露出了一个顺从的笑。
就算他不说,她也会自己熬的。
上一世,她就吃了医馆熬好送过来的大亏……
直到现在,俞芷衿也不知道那一次,到底是司臻骊还是殷姗害的她。
亦或者,是她们两人联的手。
邓卓是个好人,但他身边的人,并不可靠。
这辈子,还能看到他好好的,俞芷衿心里甚是安慰,但决计要离他远一点了。
“我也留一点药吧。”方嘉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,“俞小姐如果明天感冒了可以吃一点解表和消炎。”
“谢谢。”
俞芷衿礼貌地送走了两位医生。
她回过身,看了看依然站在窗边,注视着外面沉默不语的傅予蜃。
想了想,还是上前。
“你今晚上,是在这里过夜还是要走?”她得问清楚。
现在有些晚了,她想休息了。
睡眠是最好的养生之道,要是傅予蜃今晚上在这里过夜,她就得赶紧找个客房将就一下了。
傅予蜃背对着她,好几秒,才突兀地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,我不吃蛇?”
俞芷衿仿佛愣了一下,这才理所当然地回答:“厨房里问的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