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珠炮的数条信息在我反常的许久没有回复后,被认定是不知好歹。
沈川用力点下最后一条,“薛星辰,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?
没有我,你什么都不是。”
相爱多年,走到最后,我沦为他心目中的一文不值。
眼眶涩地厉害,却流不出一滴眼泪。
闺蜜不停安抚我的情绪,我麻木地摇摇头,感觉自己仿佛不会痛了。
05被大雨冲刷过的次日大早,我们的尸体被拾荒老人发现。
沈川带着人来时,周围早已围满了指指点点的人群。
他面无表情他蹲在尸体前,伸手查验。
冷静地就像第一次来到这里。
“年龄25-30之间,很年轻……”他翻动我的尸体,动作渐渐缓了下来。
三年恋爱,两年婚姻,我们朝夕相处。
可能是察觉,不论体型还是比例都太过熟悉,熟悉的让他不安。
他匆忙提起我的左手,抚开上面覆盖的脏污,将每一个手指都细细摸索了一遍。
我的左手小指在小的时候被父亲敲断过,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,后来即便治愈了,骨骼也异于常人。
这些沈川都知道,可他不知道的是,我在死前遭受非人虐待。
每一根手指都被一节一节敲碎了。
十指连心,痛楚深入骨髓,我喊到失声的时候,绑匪将赵清月私发给我,她和沈川的一张张亲密照怼到我眼前。
口气戏谑,“不愧是声名在外的大法医,家里红旗不倒,外面彩旗飘飘,我也想沾沾这艳福。”
我用唯一完好的脚踹了他的要害,换来惨无人道的虐打。
奄奄一息的闺蜜奋起救我,用头撞开了绑匪,把手机推到我手边,却被铁锹砸中了脑袋。
一下又一下。
我眼前血雾一片,流着泪争分夺秒,强忍断指的锥心痛苦,拨出唯一紧急联络人。
沈川的电话接通,放出的却是赵清月撒娇的嗔笑,“川哥哥,快帮我后背拉链拉一下,人家够不到啦。”
生死当前,我只想活下去,“救……先是发信息辱骂清月,再是发烧,这次是什么?
救命吗?”
低沉的声音流露出浓浓的不耐,“我很累,你还要继续作的话,等死了再通知我吧,我亲自给你解剖。”
沈浩也插了一句,“我知道我老婆在你身边,你告诉她,我耐心有限,再一天天发神经针对清月就离婚,爱过过,不过拉倒。”
话到最后,是赵清月和他们嬉笑玩闹的声音。
手机里传出被挂断的嘟嘟声,我木然地对上闺蜜死寂的最后一眼,绝望过后,我们解脱般地相视一笑,任由绑匪棍棒加身,再也没有挣扎。
06“川哥,有什么问题吗?”
助理的声音拉回沈川的思绪。
“没事。”
他摇摇头,放下我的手指,眼底是明显的松气,认真说出分析结果,“死者是两名年轻女性,面部不清,生前遭遇恶性暴力,身上有二十几处刀伤,多处烫伤,四肢和肋骨全断,指纹被人为销毁,是专业罪犯……”每多说一个字,周围的人脸色就黑了几分。
直到沈川落下最后一句话,“心脏处有被剖开的痕迹……”有人再也忍不住,当即爆了粗口,“猪狗不如的畜生!”
几个警员也义愤填膺地大骂。
沈川的手轻微地颤了一下,脸色有些难看。
看着他眼底的难堪,我有些想笑。
他也会觉得耻辱吗?
从他为了赵清月,帮罪犯销毁所有犯罪证据的那刻起,就配不上身上这身白大褂了。
沈川站起身,取下手套递给助手,“更详细的线索只能等解剖结果。”
交代完,他走到门口,匆匆掏出手机,快速点开我的聊天页面。
上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复。
他凝眉盯了许久,不死心地退出来,又重新点进去,连续刷新了许多次,结果还是一样。
好看的眉又皱了起来,他似乎没料到,一直示弱妥协的我,有一天会这么硬气。
我不回复他的时间,已经是历史最久的一次。
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。
他快速输入文字,“还生气?”
“是你做错了事,有什么理由生气?”
“清月不计较,只是让你道个歉就这么难?”
他深吸口气,仿佛多么忍辱负重,施舍道,“只要你改掉自私,撒谎的毛病,我会考虑补你一个结婚纪念日。”
聊天页面纹丝不动,清一色的绿框,没有一条白框弹出。
真是讽刺,我们的角色仿佛互换了过来。
习以为常的聒噪,在他日复一日的嫌恶中,终于销声匿迹。
他却开始急了。
恼羞成怒打出最后一条,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今天之内不回复,我们离婚!”
07离婚两字,对以前的我来说,是天崩地裂的存在。
他胜券在握地收起手机,想当然地等着我诚惶诚恐的讨好。
我无声苦笑。
沈川,你等不到的。
这次,我是真的不要你了。
他不会知道,他挂断我的最后一通电话,意味着什么。
沈浩提着公文包进来,他和公职单位有合作,装模做样地和沈川简单交涉过后,以尸体身上没有任何罪犯留下的证据为由,递交了无法辩护的文书。
安排好工作,他烦躁地扒拉了两下头发,“哥,嫂子回你信息了吗?”
“我给我老婆打了十多个电话,一个都没接通。”
“不就是一个结婚纪念日,气性这么大,都给她发信息说补过一个更盛大的,还矫情个没完。”
“怀着孕都不老实,女人就是麻烦!”
闺蜜苦涩地喃喃,“如果你知道,这个麻烦的女人已经死了,就躺在你身边两米不到的地方,你应该会高兴地放烟花庆祝吧。”
我沉默地握住闺蜜的手,她红着眼不甘道,“星辰,我们都是瞎了眼。”
我默默叹了口气,看向盖着白布被担架抬上车的两具尸体。
又看到沈川突然捂着心脏的位置。
兴许被怀着孕三个字刺激到,他拉着沈浩交代,“死者身份出来,家属那边,你多给点补助。”
沈浩点头,正要离开,口袋里的手机响了。
是医院精神科的电话。
08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,赵清月正爬坐在八楼的窗边,宽大的病号服在风中摇摆,任由焦急又不敢靠近的医生护士劝破了嘴皮子也不下来。
“清月,你别冲动,有什么事你告诉川哥哥,我一定帮你完成。”
赵清月泪眼婆娑地眨着大眼,“我感觉自己是个累赘,爸妈不要我,没有家,没人关心我,也没人爱我,活着真的好痛苦,我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。”
“怎么会,我们关心你,我们爱你啊。”
沈浩拍着胸脯大喊,深怕声音低了她听不清。
“可你们都有妻子,遇到危险的时候,你们也只会先选择她们。”
她咬着唇,哭的眼眶通红,“我还是去死吧,省得星辰姐和方绘姐轮流着发信息骂我是不要脸的小三。”
沈浩气的咬牙,“你别听她们的,你在我们心中,永远是最重要的,谁都比不过。”
为了证明所言不假,沈浩二话不说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平安福,“这是方绘跪了三千台阶给我求来的保命符,我一直贴身带了五年。”
他咬咬牙,突然用力扯烂,丢出了窗,“你看,浩哥哥从来不骗你,你永远比方绘重要。”
闺蜜气的浑身发抖,红肿不堪的眼再次泪如雨下。
沈浩几年前被输了官司的被告家属捅了两刀差点死了,从来不信神佛的闺蜜跪了三千台阶,中途不慎滚下台阶,磕伤了锁骨,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痕才求来一张保命符。
后来沈浩真的醒了,他就贴身不离地带在身上。
曾经如珠如宝对待的东西,在赵清月这里,甚至连垃圾都不如。
我抱着崩溃的闺蜜,下一秒,看到沈川从口袋里掏出我因为孕期浮肿取下来的婚戒。
他没有任何犹豫地递给赵清月,“川哥哥给你一个家,你不是小三,你会是我的妻子。”
他黑眸中的柔情如星辰明亮,倒影的却不再是我。
画面一如当年熟悉,他单膝跪地,认真许诺,“我会和薛星辰离婚,娶你为妻,你愿意吗?”
赵清月无辜地眨着大眼,楚楚可怜开口,“可是星辰姐不会愿意的。”
“不用管她,在我心里,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。”
赵清月喜极而泣,从窗台上爬了下来,飞扑进沈川的怀里。
他们紧紧相拥,像是出游许久的倦鸟终于归巢。
“星辰……”闺蜜将我抱的很紧,声音哽咽,“不看了,我们不看了好不好?”
我扯了扯嘴角,想笑一下,眼泪却决堤了似的,怎么都控制不住。
病房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,医生护士为这圆满的一幕热烈鼓掌,纷纷献上祝贺。
温馨浪漫的求婚现场,一道仓皇的身影突兀地冲了进来。
是沈川的助理。
他喘着气,看向和赵清月抱在一起的沈川,嘴唇发白,颤抖地说道,“川哥,尸体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,是,是嫂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