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月,找人模仿之前字条上的笔迹,伪造一封书信,再飞鸽传她!信的内容么:事关生死,三更速来静云庵!看她去不去!”
果然,不到一个时辰,有婢女偷偷来报信:二小姐方才接到飞鸽传书后,不多时便独自一人出了门。
沐夫人一阵冷笑,那静云庵内,她早已动了手脚,不信那个小贱人,还能全身而退!
……
沐青婼确是接到了那封飞鸽传书后,才决定赴约。
今晚她故意磨蹭着不去,便是一直在等,等沐夫人那封伪造的飞鸽传书。
只有这样,她才能化被动为主动。
东窗事发,那便是沐夫人对她故意陷害。
今夜,她要的,便是名正言顺的身败名裂。
只有这样,整个天楚才无人愿意娶她,而楚云璃和沐时安,就算恨,恨的也是沐夫人。
静云庵距相府并不远,不到一炷香的时间,她便到了。
这座静云庵,原是沐家女眷每逢初一十五进香之时,因她们出手大方,给足了香火钱,庵主特意在庵内安排了一间禅房,供她们歇脚品茶之用。
如今,已近亥时,夜深人静,庵内的住持和尼姑们,早已休息,整座庵堂,寂静无声。
若是不出所料,此刻,蓝砚已经在静云庵那间禅房内,等候多时。
沐青婼轻轻推开禅房那道木门,发出“吱呀”一声轻响。
她缓缓踏进屋内,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中夹杂着一股甜腻的暗香,扑面而来。
沐青婼微微勾唇,这定是被沐夫人做了手脚,点燃了催情香。她和蓝砚早已料到,提前闻上了解药。
昏暗的屋内,并未点灯。
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,沐青婼看见,墙角处的桌案边,背坐着一人,依稀一袭蓝衫。
沐青婼低低唤了一声:“蓝砚!”
那人低低“嗯”了一声。
沐青婼往前走了几步:
“一会,待他们破门而入时,你便破窗而逃,不要让楚云璃的人抓到你。只需他们相信我深夜与男子私通,后面的事交予我,你……”
直到与那人近在咫尺,沐青婼忽然觉得情况不对。
那人尽管与蓝砚身形和衣衫相似,但他身上的气息,与蓝砚截然不同。
沐青婼大惊,倒退两步:
“你不是蓝砚!”
她刚进屋之间,并未生疑。只因,从小到大她极其信任蓝砚,只要他们商定的事蓝砚务必做到,更何况今天尤为重要,关乎着她的终身大事,蓝砚断不可能爽约。
可是,离近了,她敢确定那人不是蓝砚。
此刻,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:难道,蓝砚出事了不成?他武功奇高,有谁伤的了他?"
直到有人详细禀报于沐时安,他大惊失色,手中的酒杯都险些掉落。
他找了个借口解散了宴席,便匆匆来到了后院。
此刻,沐时安询问之下,已经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。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楚云璃的面前,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:
“殿下,老臣也没想到会在大婚前夜,发生此等有辱门风的事情!老臣,老臣难辞其咎!”
楚云璃冷哼一声:“沐相养出了天楚第一美人,何罪之有?”他的话语如冰刀般锋利,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,一双眸子,冷冷地射向沐时安。
沐时安脸上满是自责之色:“殿下,小女青婼自幼温顺乖巧,断不会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,请殿下明察!”
沐夫人梁紫茵在一旁垂首而立,眸中闪过一丝慌乱。
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,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,似乎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。
若是一会那几位大学士前来对比字迹,查出今夜那张字条系伪造,楚云璃一定会深究此事,一旦真相被揭开,就算四皇子放过她,相爷也一定饶不了她!
不多时,四名文兴阁大学士被连夜请进沐府。
楚云璃授意他们将汀兰写给沐青婼的那几张字条,与今夜的这张字条对照,让他们鉴定真伪。
这几位大学士平时里钻研古籍经典,对字迹鉴定有着极高的造诣。事关重大,他们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,经过一番仔细的甄别之后,他们结果一致:
”最后一张字条,虽然字迹与其它相像,但系伪造,并非一人书写。”
那么,这也就代表着,沐青婼确是遭人陷害。
沐青婼再度哭倒在白芷的怀里:
“殿下,您,您要为婼儿作主啊!原本,原本你我的大婚之喜,却这般收场。您一定要查明,究竟是谁这么阴毒,陷婼儿于不贞!”
楚云璃眉头微微一挑,眼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一些,他一双锐利的眸子,在每个人的脸上,缓缓扫去:
“想来,能知道你与汀兰那个丫头飞鸽传书的,必是这府上的人。那么,便从府上的人查起吧!”
说着,他转脸望向追风:
“把沐府的所有奴才,都召集到一起,挨个打,直到有人招了为止!本王今日就在这里等结果!”他的声音冰冷彻骨,带着无情的杀意。
追风领命!
随即,楚云璃淡淡瞥了一眼沐时安:
“沐相,你觉得本王这样做,是否有越礼之嫌?本应是你相府上的事,只不过么,这关乎着皇家的名节和你沐府的声誉,你怎么看?”
沐时安心中一凛,他深知此刻的局势如履薄冰,这位四皇子一向心狠手辣,他自然不敢违背他的心意:
“殿下,事已至此,老臣并无异议,但凭您全权做主!只盼着,尽量不要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。”
楚云璃微微勾唇:“沐相放心,本王自会分辩。但愿有人能主动站出来承认,也能减少不必要的牵连!”
沐夫人在一旁听着,她的脸色惨白,双手不自觉地握紧,心中越发慌乱。她在担忧,如果真的对所有奴才严刑拷打,难保有人会说出对她不利的话。
她的眼神闪烁不定,拼命地想着应对之策,可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。
狡猾如楚云璃,他虽然在和沐时安讲话,可是眼睛一直瞄着周围所有人的神色。沐夫人仅一刹那间的慌乱,亦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楚云璃薄唇微微一勾,冲着逐浪使了个眼色,逐浪追随他多年,自然对他的心之所想,有所了解,转身退了出去。"
尤其,那个该死的楚云珩,隔着他那袭天青色锦袍……
她忽地面红耳赤,暗骂一句,不敢再想!
尤其,那几个赤橙黄绿,在他身前晃悠,倒足了她的胃口。
还有那个四皇子楚云璃,他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吗?
从盛宴开始,他的目光就像黏在她身上一般,肆意打量,那眼神令她如芒在背,烦躁至极。
此刻,皇后点名唤她登场,而父亲沐时安也在一旁小声催促:
“婼儿,愣着作什么?你想抗旨不成?”
她知道,没有退路,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,轻移莲步,缓缓行至大殿中央,对着帝后二人,轻施一礼:
”臣女沐青婼,多谢陛下和娘娘垂青,自当从命,愿以微薄之才,为此次盛会助兴。”
随着这道靓丽的身影盈盈立在大殿之中,整个宴会仿佛因她而止,霎时间鸦雀无声。
半晌过后,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:“好美!”
就连皇帝楚天阔,也微微坐直了身子,眸中那抹欣赏,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。
其实,沐青婼对于今日登台,毫无准备。她的脸上,依旧保持着镇定,可是心中却在快速盘算。
她可没有天楚四大美人那些才艺。
她虽然也通琴律,但技法一般,仅限自娱;对于棋类半点兴趣皆无,更写不得花纤影那首漂亮的梅花篆字。思来想去,也只能是舞技了!
毕竟,舞与武相通!
只不过,方才江雪舞的凌波独舞艳惊四座,她自然要别出心裁。
既然已经登场,总不能出丑罢!
想到此处,她莲步轻移,来到乐师们近前,低声向乐师们交待几句。乐师们眸子微怔,划过一丝难以置信,但还是点头应允,开始调整乐器。
随后,沐青婼走到器物架近前,在琴、箫、琵琶一众器物上一扫而过,视线最终落在一柄长剑之上。
那长剑在烛光的映照下,剑身泛着寒光,似有一股凌冽之气。她随手取下,手持长剑,再次回转到大殿中央。
众人的视线,如被磁石吸引一般,齐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。
尤其,那几位天楚皇子,似也是被佳人的举动吸引了过去。
没有人会想到,这样一个柔弱无骨、貌若天仙的可人儿,却手持一把利剑,甚是违和。
楚云珩一双狭长的眼眸中,闪过一丝兴味。整晚无聊透顶的表演,早已将他那点可怜的耐性消磨殆尽,昏昏欲睡之际,沐青婼的登场,倒让他提起了几分精神。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东西,意欲何为?
就在这时,一阵鼓声由远及近般,骤然响起,低沉而有力地在大殿中回响,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门之上。
随着鼓声节奏的韵律,胡琴、琵琶之声紧接着交织在一起,似山间潺潺溪流中,裹挟着坚韧的磐石,柔中带刚。
便在这时,女子的身影,似是随风而起,如一只在云中穿梭的蓝色凤凰,几个回旋过后,踏着乐曲的韵律,纤腰轻摆,弱柳扶风般却又带着一丝坚韧,手中长剑,随着她那身浅水蓝衫翩翩飞舞,在空中朵朵盛开,肆意舒展,剑影翻飞,如同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,每一次波动,都荡漾出空灵的美感。
入关意气喜生风,年少胸吞云梦。
金阙日高露泫,东华尘软香红。"
这时,沐青婼忽然想起了什么:
“倒是我那个好姐姐沐青妧,今夜格外的反常。我平素与她鲜有交集,不知道她今天为何要帮我?”
蓝砚犹豫一下,缓缓开口:
“瑶山行宫之时,我曾救过她一次性命。想必,方才在窗外,她便看到了我!”
沐青婼听闻此言,先是微微一愣,红唇勾起大大的弧度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:
“看来,我的好姐姐,是相中你了呢!”
蓝砚一愣。
沐青婼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转片刻,语带促狭:
“怪不得,自瑶山行宫回来后,我总觉得她整日魂不守舍。原来,是你把她的魂勾了去。可也是呵!我的阿砚生得这般英俊,哪家小姐看了不心如鹿撞。想不到,就连我那素来清冷的姐姐,竟也动了凡心!”
蓝砚脸上浮起一丝愠色:“宫主,休得妄言!我对她并无半点非分之想,仅仅因为,她毕竟是你的长姐,我不能袖手旁观!”
沐青婼见他有些不悦,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:
“和你开个玩笑罢了!不过,今晚她的举动确实可疑。虽说她可能是念着你的救命之恩,但她毕竟是梁紫茵的女儿。这沐府之中,暗流涌动,我也不得不防啊!”
随即,沐青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:
“好了,天就要亮了,你赶紧离开!我想,以后我们可能会愈加举步维艰,行事更要小心一些!”
蓝砚也知道自己不便久留:“好!若有急事,便飞鸽传书给我!”
沐青婼点头。
蓝砚推开后窗,左右打量,见四下无人,便飘身离去。
沐青婼望着他离去的方向,长长吁了一口气。
此刻,她也顾不上许多,实在是累极,困极,只想着尽快沐浴一番,洗去这一身的疲惫,好好睡上一觉。
白芷和汀兰早已准备好热水,只不过方才屋中混乱,她们始终没敢进来。
这会,眼见一切归于平静,她们这才抬着木桶,进了房间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辰王府。
三皇子楚云珩,露着精壮的上半身,慵懒地靠在浴桶之中。
温热的水包裹着他的身躯,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惬意。
此刻,他只觉得体力有股邪火在肆意地燃烧着,自从那破庙中回来,这股邪火便怎么也灭不下去。
那股燥热之感,如附骨之疽,紧紧纠缠着他,让他不禁有些烦躁。
“加点冷水!”
侍从听见三殿下吩咐,不敢有丝毫懈怠,急忙舀了几瓢冷水,缓缓倒入浴桶之中。
随着冷水的注入,浴桶中升腾起的热气,似乎稍稍淡了些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