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家这些年对她怎么样,所有人都看在眼里。
她怎么就能昧着良心这样对霄爷?
“江家的情?”庄姝宁真笑了,为什么上到江宴辞,下到魏宏王姨,都觉得她占了江家天大的便宜?
是,江家这些年对她是很不错。
但那也是云家两条人命换来的……
如果可以,庄姝宁宁愿不要江家的照顾,也希望父母健健康康的活着。
“魏助理,让一让,我还有事。”
多余的话,庄姝宁已经不想再说,她连和江宴辞解释的时间都不想浪费,何况一个魏宏。
她已经,彻底倦了。
“云小姐!”如果不是知道霄爷会有所芥蒂,魏宏已经上手把庄姝宁拉住,“霄爷就在那边的车里……你别回头!霄爷他不让我告诉你,你别回头看……”
起诉兴业的事情交给章贺去办了。
也不知道章贺是怎么办事的,总之回来他给霄爷汇报之后,霄爷也不顾医生的叮嘱,直接出了院,候在了兴业楼下。
庄姝宁走了一路,他就让车跟了一路。
直到魏宏看不下去,主动请缨下去拦人,他才点了头。
“魏助理,我真的还有事,”庄姝宁看了一下时间。
她是真不明白江宴辞想干什么,也不想花心思去明白。
“云小姐,你去给霄爷认个错吧,你也不缺那点钱,为什么非要去兴业给霄爷添堵呢?霄爷的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了。”
魏宏无论如何也不让步。
庄姝宁看着他那张苦瓜脸,沉吟了两秒,“你都不准我回头去看,还要我回去?”
魏宏一愣,庄姝宁已经转身。
只一眼,她就看到了停在街对面斜后方的那辆纯黑色的迈巴赫。
后排车窗紧闭,但庄姝宁知道,江宴辞一定在注视着她。
庄姝宁觉得很不可思议……
这七年来她一直住在御园,但也并不是天天都可以见到江宴辞。
他总是很忙,忙着开会,忙着谈判,忙着出差,或者……还忙着和殷柔晴约会。
三天两头都看不到人。
如果庄姝宁想要见他,除了傻傻地在御园等他回来,就只能厚着脸皮去云江找他。
云江总经办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,以往见了她总是笑脸相迎,就连章贺也对她客客气气。
现在想来,多半也是和王姨之流一样,表面客气,心底鄙夷。
而江宴辞,对她从来没有过好脸色。
她每次去了,几乎都被他扔在办公室里不闻不问。
而她,在御园的时候傻傻的等,到了云江,依然是傻傻的等。
就算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了办公室,他依然不肯给她一个眼神,当她是空气一般的存在。
她坐在他面前,怀着最虔诚的心情,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着他。
偶尔他无意间眼神扫过,都足够她高兴上好一阵子。
可是现在,他们分手了。
他却竟然主动来找了她两三次……
会哭的孩子有奶吃。
这句话庄姝宁今天才深刻理解。
早知道,不管用什么理由,用什么方式……她三天两头的闹,放下乖乖女的包袱,一哭二闹三分手,闹到江家上下不宁。
至少可以满足天天见到他的心愿。
横竖,他都是那么的讨厌她,不会给她半点好脸色。
她小心翼翼那么多年,又得到了些什么?
……
不过,现在明白这个道理,已经没有什么用了。
她再也用不上……
庄姝宁看着迈巴赫隔绝视线的墨色车窗,就像她永远也无法透过江宴辞那双漆黑的瞳孔,走入他的内心。
腰上,是陆商霄火热的手掌,唇上,是燃烧的恣意放纵。
江延玉没有反抗。
但她还是在喘息的间隙中,险些笑出声。
他现在攫取得有多凶猛,往后她的罪过就有多深重。
哪怕她永远都是默默承受的那一方,也都是她的错。她的美貌,她的温顺,她的爱慕,都是她的错,引诱他的错。
“嗯……”唇上传来刺痛感。
江延玉忍不住皱眉,他又咬人。
咬得这么重,火辣辣的疼,好像她不是一个有感知的人,而是一个可以任由他发泄的工具。
手掌抵在他胸膛上,江延玉这一次,把这一口给他还了回去。
她是发了狠的咬,直觉齿间都传来了血腥味。
陆商霄一顿。
转眼掐住她的腰用力,直接把她举了起来,让她凌空攀附到了他的腰上。
江延玉想要趁机摆脱他,却被他抓住按下来。
纠扯之际,他突然暴怒,一把捏住她的后颈,手指都卡住她的喉管。
“江延玉,”他眼中一片危险的猩红,闪着凌乱又冲撞的电流,“你怎么就……这么脏呢?”
说完这句话,他突然跨了一步,和她一起栽入了身后的喷泉池里。
凉凉的水,瞬间翻滚着灌入了江延玉的眼耳口鼻……
……
江延玉,你怎么就这么脏呢?
五年前,她也听到过同样的一句话,来自同一个男人……
十八岁的成人礼,江家为她大肆操办。
陆商霄身为江家少主,却无故缺席。
江延玉等到宴会结束,也没见到他的身影。
她一个人蹲到后花园茂密的蔷薇花丛下,偷偷委屈。
却听到他的声音突然从花丛深处传来,“尧尧,过来,我给你一个特殊的礼物……”
……那个晚上,是甜蜜的混乱,是痛楚的幸福,是颠覆她人生和认知的起点。
可是第二天她从他臂弯中醒来,开心又小心地抱住他的时候,却被他无情地推开。
他冷冷地注视着她,像看一个陌生又让他厌恶的什么东西,说出的话,让她震惊,
“江延玉,你怎么就这么脏呢?”
你怎么就……那么脏呢!
……
水声从耳际流开,哗哗作响。
江延玉被呛得晕头转向,肺都要咳了出来。
低温的水从高热的皮肤上滚过,让毛孔收缩,把热量锁住,又让神经因为温差而打颤。
陆商霄提着她,把她捞起来,又捏住她的脸颊。
“他碰了你哪里?”
他指腹粗粝地摩过她的唇,“这里?还是这里?”
江延玉只顾得上咳嗽。
眼睛鼻子以及喉咙,都火烧似的疼。
“陆商霄,你是不是有病?”俞子舜的声音由远及近,“你放开她!”
江延玉听到水池外一片喧闹。
俞子舜似乎被陆商霄的人拦住,发生了冲突。
陆商霄终于松开了她,跨出了水池。
江延玉也跌跌撞撞站起来,她双眼模糊,只能看清陆商霄走过的地方,淌着水。
她艰难地弯腰,扶着水池的边缘,爬了出去。
刚刚直起身子,突然眼前一黑,天旋地转,翻转着朝后面倒了下去。
“雪尧!”
她听到俞子舜在大声叫她。
水重新淹没她的脸,她的脖子和手,水流气泡沸腾的声音,占据了她的全部听力……
……
江延玉觉得忽冷忽热。
一会儿像被投入了冰窖中,冻得她瑟瑟发抖,一会儿又像被扔进了熔炉,热得她快要蒸发了。
她难受得要哭起来,鼻子和喉咙却又像被棉花塞住,让她不得不张大了嘴求救……
没有声音。
她仿佛被割掉了声带。
谢怀川似乎怔住了。
他有多久没看到聂南烟哭了?
不……
聂南烟从不在他面前哭。
他最多,只见到过她红肿的眼眶。
曾经,他以为这是因为她性格内向隐忍,羞于在人前落泪。
后来,他觉得这是她的心机,误导别人对她的认知,以为她拥有隐忍的美德,勾人怜悯同情。
但现在,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泪。
她眸光破碎,像散落一地的水晶,零碎,但边缘锋锐,棱角上淬着痛与恨。
刺得谢怀川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拒挡。
“你……”
他刚吐出一个字,聂南烟忽的被人带离他的身边。
“谢怀川,欺负女人,你也就这点本事?”
俞子舜挡在了两人之间。
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聂南烟的眼泪。
七年前那个被钢管插穿了腹部,却为了保留新闻证据,在雪地里藏了两个小时,连哼都没有哼过的女孩子……
此时脸上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。
这一滴眼泪,狠狠的压垮了俞子舜的矜持克制。
他弯腰,把聂南烟的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,还到她手中,却手心一翻,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跟我走!”
他拉着她,就要离开病房。
谢怀川的瞳孔猛缩!
他瞬间跨步上前,揪住俞子舜的衣领,把他往后一拽,拳头已经挥了过去。
“不要!”聂南烟惊呼出声。
两人曾经也有过挥拳相向,俞子舜完全不是谢怀川的对手。
她突兀的呼喊令谢怀川的手一顿,指节骨就在俞子舜的眼前,他冷笑着讥讽聂南烟,“心疼了?”
聂南烟呼吸一窒,却在下一秒神情转回冷静。
“是,”她微微颔首,竟然承认,“师哥关心我,我也担心他。”
谢怀川原本冰冷的眼瞳中,倏而窜起了一簇火,怒焰顷刻遍布他的面容。
然而他还没继续发难,俞子舜的拳头忽然挥至。
谢怀川诧了一瞬,却也凭借本能迅速避开。
然而俞子舜的拳角,还是从他的颧骨处堪堪擦过。
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痛,从脸颊上传来,但谢怀川却瞬间暴怒。
他一把提起俞子舜,再度挥拳。
这一次,他没再迟疑,几乎用了全力。
打得俞子舜接连踉跄几步,恰好退到了殷柔晴的身边。
俞子舜站定,直起身,擦了擦出血的嘴角,正要上前回击……殷柔晴突然从他后面抱住了他,双手从他的肩膀下方穿过,往上牢牢固定住了他。
“俞少,别这样。”她嘴上劝着,实际却是帮谢怀川把人控制住,“别把事情闹大了。”
俞子舜一时迟疑,没能甩开殷柔晴,谢怀川的第二拳已经飞过来。
“谢怀川!”聂南烟冲上前去,抱住了谢怀川的腰,死死地拖着他,“不要打了!你凭什么打人!”
这一头,俞子舜也已经摆脱了殷柔晴,他趁着谢怀川被聂南烟拉住的空隙,把刚刚吃的那一拳,结结实实地给谢怀川还了回去。
打得谢怀川从聂南烟的手臂里跌了出去。
“聂南烟!”殷柔晴惊声尖叫,双标得像一条狗,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吃里扒外!你竟然拖着凌霄让俞少打他!”
两个男人已经彻底混战在了一起。
殷柔晴还想故技重施,去抱住俞子舜,聂南烟察觉了她的动机,一把揪住了她头发,把她拖到一旁。
殷柔晴偏着头,尖叫着想要反手去抓聂南烟的头发,却被聂南烟啪啪两耳巴子,扇得晕头转向。
“我的胸针呢?”那边的战局聂南烟管不住,她干脆低头问殷柔晴,“我上次说过,你不还给我,我见你一次扇你一次。”
殷柔晴双手乱舞,不肯回话,聂南烟就又一耳光,“我的胸针呢?”
殷柔晴大哭大喊,“凌霄、凌霄救我,聂南烟要杀我……”
谢怀川一时分神,被俞子舜抓住了破绽,直接抡翻到了地上,俞子舜揪扯住他的衣领,跪到地上,拳手顶着谢怀川的咽喉,低头双眸赤红,
“你以为,我还是过去的那个白斩鸡?”
他这些年也一直在练拳,几年前被谢怀川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耻辱,他从没忘记过。
谢怀川猛地暴起,俞子舜也持续加力,两人都试图把对方彻底摔倒在地。
与此同时,啪的一声耳光脆响,回荡在病房内。
殷柔晴叫得像杀猪一样,“啊啊啊凌霄、凌霄呜呜……”
谢怀川试图从地上站起来,他朝那边怒喊,“住手!聂南烟!你给我住手!”
“谢怀川!”俞子舜也忍不住厉喝,“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殷柔晴,怎么还有脸告我造谣!”
“闭嘴!”
谢怀川怒不可遏。
就在这烈火烹油的时候,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来。
“姐姐……江哥哥……你们……”
原本乱成一锅沸水的病房,忽的安静下来。
静得诡异。
晓晓坐在轮椅上,脸色苍白地看着房间里的四个成年人,漆黑的瞳孔都害怕得在发抖。
“姐姐……”
“晓晓……”聂南烟松开了殷柔晴,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,快步走过去,把弱小的妹妹抱到了怀里,“晓晓对不起,吓到你了,是姐姐不好……”
“姐姐,”晓晓眼里闪着泪花,“姐姐的落枕还没好,别又伤着了……”
病房里的动静早引得外面人引颈围观。
但谢怀川和俞子舜的人也在外面对峙,直到医生推着晓晓回来,才不得不让道。
病房里一片狼藉。
病床和柜子都东倒西歪,水果和牛奶倒了一地。
护士花了好大功夫才收拾安妥。
殷柔晴脸肿得像个猪头,往常的明艳精致荡然无存。
谢怀川和俞子舜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,只是两人一个依旧神情桀骜,一个温润优雅不减。
唯独只有聂南烟,只是头发有些凌乱,但她在和殷柔晴的拉扯之中上衣肩膀到袖子被撕了一条大口子,隐约可见锁骨到心口的那一抹雪白。
而雪白之上,竟有一团青紫淤痕……
谢怀川眸光一暗,未及思索,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,朝聂南烟的肩上披过去。
“遮好。”他沉着脸。